我一直以为沈词很讨厌我，直到我生命的尽头，他还与叶婉缠绵，但在我死后，却看到他发疯般地找我，这又有什么用呢，苏乔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1
一纸轻飘飘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我的面前，我跟沈词名存实亡的三年婚姻生活也不过承载在这薄薄的一张纸上。
「你主动签，还是我们走程序？」
面前的男人嫌恶地看着我，又补充道，「现在签的话，我会额外给你一笔钱，也算对你仁至义尽了 。」
这是沈词第23次跟我提离婚了，与之前歇斯底里的哭喊相反，这次的我格外的平静。
我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
「额外给我多少？”」
沈词愣了一下，继而嘲讽地笑了，
「怎么，这就是你的真面目？之前的反抗都是演出来的？」
他拿出一张支票，随意写了几个数字递给我，「除去协议书上的那些，这一千万也是你的，够了吗？」
我扯出一个笑容，紧紧盯着沈词的眼睛，
「最后一个问题，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苏乔乔，看到你就让我觉得恶心。」他脱口而出。
好啊，既然这样，那就如你所愿。
因为我大概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在沈词的白月光叶婉回国的那一天，我拿到了胃癌的确诊报告。
那晚我孤零零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一个接一个地拨打沈词的电话，但对面却从一开始的无人接听，变成了长久的忙音。
我后知后觉道，原来我已经被沈词拉黑了啊。
窒息感像潮水一般向我涌来，我颤抖着手熟练地打开叶婉的微博。
半个小时前她刚发了一条微博，画面上的叶婉穿着一袭红裙，耀眼夺目，而沈词在她身边温柔地低头看向她。
配文是，兜兜转转，原来我们都还在。
这一瞬间，我突然对之前自己苦苦维持的婚姻充满了怀疑，我原本以为只要时间够长，沈词总会重新爱上我的。
或许是时候解脱了，放过沈词，也放过我自己吧。
2
其实小时候，沈词待我是极好的。
他会在我被别人欺负的时候第一个冲上来保护我，会在我晚上放学的时候牵着我的手走过漆黑的巷子，也会在两家人聚会的时候提前准备好我爱吃的菜。
在高三毕业的那一天，沈词把我叫了出来，为我戴上了一个他亲手打磨的戒指。
看着眼前少年亮亮的双眸和微微泛红的耳朵，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走下去，直至婚姻的殿堂。
但命运就是有着猝不及防的反转，在一个普通的夜晚，我接到了爸妈与沈词父母出车祸的消息。
当我疯了般赶到医院时，只看到三张盖着白布的床，而唯一存活的沈伯父还在ICU里抢救。
这一天，沈词失去了他的妈妈，而我不仅失去了我的爸爸妈妈，也失去了沈词。
原因是，这场车祸是由我爸爸酒驾引起的。
我不相信一向遵纪守法的爸爸会做出酒驾这种事情，但在警局出示的铁证面前，我的上诉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沈词的眼中褪去了曾经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厌恶。
叶婉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我看着沈词看向叶婉的眼神中满是温柔，看着他轻轻亲吻叶婉的额头，也看着他将熟睡的叶婉从副驾驶抱下来。
而我则变成了供他差使的工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也曾在半夜哭醒，穿过两条街去敲他的门问他为什么。
而沈词则是关紧卧室的门，生怕我打扰了叶婉休息，然后眼神阴鹜地盯着我，说这些都是我应当赎的罪。
我浑浑噩噩地下楼，抬头看向窗边，叶婉的身影出现在灯下，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我能感觉到她得意地笑了，紧接着一杯冰水泼下，冻的我浑身颤抖。
那时我绝望地想着，要不就算了吧，要不就离开这里吧。
但就在我即将飞往国外的前一天，沈词找上了我，在他大声斥责我的话语中，我拼凑出这两天事情的经过。
沈伯父以死相逼，要沈词娶我，并逼迫叶婉去往国外进修，近几年都无法回国。
我只是呆呆地站着，承受着沈词的怒火。
他说到最后，突然笑了，
「苏乔乔，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我爸有了这样的态度，但是既然这样，我就把你留在身边，让你永远困在我身边赎罪。」
说完便一个眼神也不愿给我，摔门离去。
我在床上躺了一天，终于鼓起勇气去了沈家老宅。
自从事故发生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沈伯父，这是我两年来第一次回到这个承载着我美好回忆的地方。
沈伯父跟记忆里的差不多，依旧和蔼地笑着，「小珂，你来了啊。」
若不是鬓间新增的白发，和略为佝偻的身影，我差点有了一切都没有变化的错觉。
「沈······伯父，抱歉这么久才来看您。」我无法控制住声音的哽咽。
「小珂啊，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沈伯父的眼睛也湿润了，「那场事故不是你的错。」
「伯父，我没事的，但是沈词他······」
「我知道他做的不对，他被悲痛蒙蔽了双眼，但是小珂，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也给伯父一个照顾你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面前的沈伯父眼里除了悲伤，还有着浓浓的愧疚。
但那时我也没有留意这些，心里有一点点希冀在慢慢发芽。
说不定呢，说不定只要时间够长，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呢。
直到叶婉回国，沈词把那张离婚协议书甩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过去两年的我，是有多么可笑。
从今往后的每一天，苏乔乔要为自己而活。
3
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很快就过去了，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民政局。
等了一个小时，沈词才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看向我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复杂。
「这次这么爽快？」又是熟悉的嘲讽。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沈先生所愿。」
沈词却不知怎的有些生气，办手续时也磨磨蹭蹭的，没有一点好脸色。
我熟视无睹，处处忍让着他的找茬，终于拿到了离婚证。
暗红色的证件到手之后，我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沈词郑重地说，
「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忽视了沈词眼中闪过的一丝迷茫和懊恼，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民政局。
沈词怎么会后悔呢，一定是我看错了。
我已经变卖了房子和车子，订好了去其他城市的票。
我要治疗好自己，我要好好活着，这么早去天上的话，爸爸妈妈看到我会难过的。
然而刚下飞机，在去Y市医院的路上，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向我直直冲过来。
我最后的记忆便是破碎的玻璃，以及刺耳的刹车声，人群的尖叫。
一道白光闪过，我失去了意识。
待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沈词的房间里。
我这是······成为了一个魂魄？？？
在第99次直接穿墙后，我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看着床上熟睡的沈词，转身离去，但没过10米，便被一股吸力强行拉回来。
？？什么情况！
我选择直接穿过12楼的窗户，但三秒钟后我又出现在了沈词的旁边。
······
生前都不想多看一眼的人，死后却不知道要朝夕相处多久。
「乔乔······」床上的人突然呢喃了一声。
是我幻听了吗，沈词竟然还会在梦里唤我的名字？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此时一人一魂有些怪异的气氛，
「婉婉，怎么了？」沈词闭眼接起电话。
「沈词哥哥，为了庆祝你成功离婚，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现在可以来我家里嘛？」
「···刚睡完午觉，我晚上去找你。」沈词捏紧袖口，脸上有着一丝不耐烦，不等叶婉回复便挂断了电话。
我挑眉看了他一眼，原来他也不是时刻都对叶婉温柔体贴啊。
沈词捏了捏眉心，像往常一样起床准备去公司。
他打开衣橱，却顿住不动了。
我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看了一眼，往常我给他打理整齐的衣橱此时杂乱不堪。
他静置了很久，终于在一堆没有洗熨的衬衫里挑出来一件还看得过去的穿上。
沈词从来都不会整理家务，每次都是我拖着上了一天班的疲惫的身子回家收拾。
我有一段时间太忙了，问沈词能不能请个保姆，而他嘲讽地看着我，
「苏乔乔，这就受不了了，怎么做我的结婚对象。」
从此我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现在的我只想一巴掌打醒当时卑微的自己，那个已经看清了现实，却怎么也钻不出回忆的我，也只配去挖野菜了。

4
到了晚上，我生无可恋，哦不，应该是魂无可恋地跟着沈词去找叶婉。
到了叶婉楼下，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年轻人，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以后会后悔的。」是一个老者，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我跟沈词同时愣了一下，这位老者却好像毫不在意，眼中有着看透一切的睿智。
他看向沈词，继而眼神移到我身上。
他能看见我？！
我惊疑不定，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小姑娘，你现在处于魂魄离体的状态，尽快在7日之内解除怨念，回归到你的肉体中去吧。」
而沈词好像听不见这句话，皱眉看向他，
「你在说什么？」
老者斜睨他一眼，继而朝我笑了一下，转身离去了。
「沈词哥哥！你怎么不上来呀。」
沈词还想追上去询问一下，叶婉却跑下楼扑了他的怀里。
而我则原地思考着老者的话，他的意思是，我还没有死，困在沈词的身边是因为还有着怨恨？
魂魄突然一阵剧痛，我难受地抱住了脑袋
——
眼前浮现出一些画面，是我躺在医院的床上，身边围绕着几个医生，而我的闺蜜顾依神情憔悴，
「顾小姐，您的朋友已经抢救过来了，但由于脑中瘀血仍处于昏迷状态，我们会尽力医治的。」
「麻烦您了···」
我伸手想拂去顾依眼角的泪，傻姑娘，还没见你哭过几次呢。
我还未触碰到她，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我又回到了叶婉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