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城市要是有更多女性出租车司机就好了”。“女性应该为自己的权利而战，否则什么都不会改变”。

9月末的一天，摩洛哥首都拉巴特唯一的女司机苏阿德·哈迪多（Souad Hdidou）驾着她的蓝色出租车飞驰在城市的街道上。

坐在她车内的是一名女乘客，名叫诺西拉·阿萨（Nouhila Asah）。二人早已因乘车的关系熟络了起来。她们神色轻快地聊着天，后视镜悬挂的带有宗教诗句的心形护身符随着车轻轻摇晃。

对于拉巴特的许多女性居民来说，哈迪多的存在是一股清新的空气。 阿萨说，坐哈迪多的车是一种愉快的体验，这和平常坐男司机的车时状态不同，她可以在车内自由地说话和移动，“这让我感到非常安全和放松，我们的城市要是有更多女性出租车司机就好了”。

一个女性，想要成为一名司机，在摩洛哥不是件容易的事。作为拉巴特8000多名出租车司机中唯一的女性，也是该国为数不多的女出租车司机之一，苏阿德·哈迪多挑战了传统的社会观念，六年前进入这一以男性为主导的行业，并通过自己的一次次驾车上路打破人们对于“女性不能当司机”的刻板印象。

哈迪多开着她的出租车。图片：路透社

成为出租车司机

哈迪多对自己的职业非常骄傲，她把一张自己斜靠在出租车正前方的照片印在水杯上，照片里她双手抱肩，露出自信的笑。

今年33岁的哈迪多出生在拉巴特郊区的一个农村家庭，从小对汽车充满热情，“我是那种喜欢挑战的人，一直梦想着成为一名公共汽车或卡车司机。” 19岁那年，哈迪多获得了驾驶执照。在成为出租车司机之前，她还开过四年卡车，在卡萨布兰卡和拉巴特之间从事运送海鲜的服务。

在摩洛哥，从事长途运输是艰辛而收入微薄的行当，相较而言，开出租车能获得更高的报酬和更自由灵活的时间。不过，哈迪多也坦言，当出租车司机比开卡车更累——一般的工作日，她平均驾驶7小时和130公里。夜班期间，她经常工作到午夜，而当她上早班时，她通常需要在凌晨2点或3点就离开家，开始一天的工作。

其实，即使对于男性来说，在摩洛哥开出租车也很艰难——大多数司机无法享受国家医疗和养老金保险，出租车经营执照的成本很高，以至于许多人只能从拥有合适人脉的富裕人士那里“租用”牌照。哈迪多也不例外，她说，租用牌照的费用以及汽车运营费占到她每月收入的 70%。

拉巴特出租车司机工会主席穆罕默德·涂尔提（Mohamed Touiti）表示，他们都希望政府能让司机获得更多来自国家的社会保障。

即使如此，哈迪多依然毫不掩饰自己对开出租车的喜爱，她表示，开出租车能每天遇到不同的人，这很有趣，而且出租车不仅是城市中的重要交通工具，也是展现城市形象的一种方式。

哈迪多和她的出租车。图片：路透社

凭着一腔真诚和热情，这几年，哈迪多拥有了许多忠实的客户，在拉巴特名声大噪——在火车站等候乘客的出租车司机中，哈迪多通常是第一个接载乘客的人；她总是保持出租车整洁，还经常向客户分发她的名片，获得了很多回头客。

一位在拉巴特开了25年出租车的司机哈姆·阿布德哈克（Hammou Abdellhak）评价道： “乘客都喜欢乘坐哈迪多的出租车，而且倾向于信任像哈迪多这样的女司机。”

哈迪多目前赚的钱足够她支付拉巴特附近的公寓贷款和日常开销，同时还可以贴补住在乡下的家人们，她说：“我的父母为我感到骄傲，因为他们有一个和男人一样能干和坚强的女儿。”

哈迪多。图片：路透社

成为女性出租车司机

在哈迪多的回头客中，有很多女性客户。

“那些身为母亲的女性会更愿意选择让我在她们忙碌的时候去接孩子放学，”哈迪多说，“深夜时分，我也经常接到女客户们的电话，她们觉得坐我这样的女司机的车时，会感觉更安全和舒服。”

众所周知，摩洛哥是一个非洲西北部的阿拉伯国家，信奉伊斯兰教。上述男司机阿布德哈克证实，近年来，拉巴特、卡萨布兰卡和非斯等摩洛哥城市的女性出租车司机数量有所增加，并相信“这意味着我们的社会更加开放”。

遗憾的是，虽然这两年一度有七名女性在拉巴特获得过出租车司机的执照，但除了哈迪多之外，这些女司机们都没能干下去。对此，哈迪多表示：女人在摩洛哥开出租车，确实会面临很多压力和不便，有时甚至还会遭遇一些不怀好意的挑逗和性骚扰情形，这大概是女司机在这里很难坚持下去的原因。

Lamiae El Oubeidi。图片：Robert Spencer Harrison

在摩洛哥的另一个古城菲斯，也有一个名叫拉米亚·埃尔·奥贝迪拉（Lamiae El Oubeidi）的女性开出租车。

今年46岁的拉米亚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也是拥有科学、信息技术和会计方面的文凭的知识女性。十几年前，她意外失去了一份教师的工作，急需找到工作来养活她的孩子——最终，她选择了开出租车，因为这能更灵活地掌控自己的工作时间。

然而，拉米亚的选择一度遭到了家人们的反对。

她的丈夫也是一名出租车司机，但起初并不同意妻子加入这个行业。拉米亚记得，自己”花了很长时间来改变他的思维方式，一直很有耐心地向他解释：他的收入是不够的，我们有孩子，有很多开支需要支付。”

拉米亚明白，在传统观念无处不在的影响下，丈夫最终同意这一提议并非易事。因为”其他男人告诉我丈夫’让你的妻子出去做事，干这种工作，你真不是一个男人！’“

拉米亚出生于一个教养良好、保守的家庭，拉米亚说，老人家们更难相信“作为一名女出租车司机不会有危险”，说服她的父母们也花了很大一番功夫。但拉米亚觉得：“我有能力面对他们看待我的方式，他们不喜欢我所做的事情，但我就偏偏想挑战人们看待女性的方式“。

“女性应该为自己的权利而战，否则什么都不会改变”，拉米亚说。

加沙的第一名女性出租车司机 纳伊拉·阿布·朱巴。图片：路透社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年来，类似的突破在世界各个城市越来越多上演。2024年，来自巴勒斯坦的纳伊拉·阿布·朱巴（Nayla Abu Jubbah）也成为了高度保守的加沙地区的第一个女性出租车司机。作为五个孩子的母亲，朱巴坚持认为女性拥有与男性相同的驾驶车辆的合法权利。

父亲去世那年，朱巴用遗产购买了这辆车。 一天，她对自己说“我需要利用这辆车，让它发挥作用，比如说，从事完全为女性客户服务的出租车司机，让女人们放心乘坐。”

朱巴把这个设想变成了现实。现在，她真的成为了一名女性出租车司机，并且选择了不在街上闲逛拉客、只接受提前预定的服务模式。

2024年11月，当朱巴开着车穿过加沙市的街道，接上一位27 岁的女孩去购物时，这位年轻的女客户在车上感叹：“我们生活在一个保守的社会。所以当我看到有这种专门为女性服务的出租车时，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